书
满
香
园
世界读书日
知识贴士
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4月23日为“世界读书日”。今天是第25个“世界读书日”,其主旨宣言为:“希望散居在全球各地的人们,无论你是年老还是年轻,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是患病还是健康,都能享受阅读带来的乐趣,都能尊重和感谢为人类文明做出巨大贡献的文学、文化、科学思想大师们,都能保护知识产权。”
“终身阅读”生活方式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校向全体师生发出“终身阅读”的倡议,让阅读成为一中人的常态化生活方式。
语文老师要当“读书种子”,这是一种理想,更是一种责任。
为溯洄教育“源头活水”,营造校园书香氛围,进一步推进“文本解读”主题研修工作,摸索新教材整本书阅读任务群教学实施,提升教师学术论文创作能力,打造卓越教育品质,我校语文组开展“吉林一中语文组教师假期阅读交流会”活动,组织一线教师在寒假期间开展阅读,并撰写学术论文,聘请高校专家对论文进行查重与打分,选出优秀作品,分享展示,共同提高。
语文组教师
假期阅读交流
论《呼兰河传》叙事时间对散文化的体现
《呼兰河传》是著名女作家萧红创作的长篇小说,这部作品以散文化的审美倾向成为她群像抒写的璀璨余绪,被矛盾评价为“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1]萧红通过儿童化叙事视角、非线性叙事结构、以乐衬悲的叙述基调、诗气氤氲的叙事话语彰显了个人小说创作的散文化审美品格。但是笔者发现:本书对于叙事时间的设置安排同样能体现作者这种审美倾向,而这一点在已有研究中鲜少提及。以下笔者结合叙事时间的相关理论,运用文本细读的方法,从时间含混与循环两个切入点探寻其对小说散文化的体现。
:文本细读叙事时间散文化
“叙事时间是叙述文本叙述语言排列的前后顺序,或者说是读者阅读文本所依照的顺序;这个时间实际上是叙述语言本身的前后顺序和长短。是故事内容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2]所以我们要区分“叙事时间”与“物理时间”之间的区别,故事真实发生的时间为“物理时间”,在文本中呈现的时间状态为“叙事时间”,二者可以同步亦可以错位。而《呼兰河传》作为萧红的回忆性文本,她选择的是后者结构方式,因此导致了叙事时间的含混和循环;小说“散文化”的重要捩转便是蝉蜕于通贯的故事情节,以及深化文本的审美意蕴。而萧红就是通过叙事时间的含混与循环,切断了情节链条,深化了审美意蕴。
一、叙事时间含混与情节链条
传统小说一般遵循的是线性的时间叙事与情节的因果逻辑,通过对外部世界的客观再现达到逼真的艺术效果,力图以虚构方式将真实故事原貌呈现于读者的阅读视野中。《呼兰河传》全书共七章,第一章通过各种场景的摹绘逗引出传记主体——呼兰河,全章有关地理环境的空间描写比比皆是,但丝毫没有明确具体时间。小说开篇是这样的: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3]
发端之语只点明了季节是严冬,没有具体到哪一年,而这种“时间”交待也充满着寥廓的空间感。所以萧红在开篇就没有交待自己描写的是哪一时段的呼兰河。而后出现的时间季节全是意识流产物,所以在第一章我们找不到确切具体的时间信息。
中间第二至七章分别叙述了小城热闹的四项盛举、我与祖父在后花园的欢乐时光、邻里街坊的快乐生活、小团圆媳妇受辱致死的经历、有二伯古怪的泛灵交流、热心可怜的冯歪嘴子。其中作者对关于时间的叙述语言,如季节、月份、日期、时段任意排列,碎片化处理,使每个节点依附于叙事对象,成为其特征的符号化。直到小说尾声,具体时间还是没有出现:
听说有二伯死了。
老厨子就是活着年纪也不小了。
东邻西舍也都不知怎样了。
至于那磨房里的磨倌,至今究竟如何,则完全不晓得了。[4]
综上所述,通过对首尾的文本细读、对中间的情节概括这样一种点面结合的研究方式,笔者发现在《呼兰河传》中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连贯的、具体的叙事时间,所出现的时间话语均成为依附于叙述主体的表征,这种对线性时间的抽离使各章情节关系显得脱节。如上述概括那样,第一章是展示呼兰河地理风貌,第二章介绍人文风情,第三章追忆后花园生活,第四章散视邻里群像,第五六七章聚焦典型人物。从中我们发现一、三章构成宏大空间→狭小空间之关系,二章其实是一章的维度之一;五、六、七章为并列,四章与它们构成群体→个体之关系,两种关系分别处于空间与数量层面,整体情节不是由线性时间统摄,情节之间也没有建构出因果逻辑,所以整部作品的情节更像是随着作家的意识流动而呈现。在传统小说的叙事结构中,线性时间与因果逻辑是同位与并行的,而萧红这种通过含混叙事时间切断情节因果逻辑链条的文本处理,无疑体现出小说散文化的审美倾向。散文不同于小说,是以抒发作者感受为叙述基调,时间消隐,情节松弛。
二、叙事时间循环与审美意蕴
萧红在文本中对于叙事时间的处理,除含混外还通过叙述频率上的重复与叙述时距上的延绵造成循环效果,从而强化了作品的审美意蕴。叙述频率是“一个事件在故事中出现的次数和与该事件在文本中的叙述的次数。不同的叙述频率会形成不同的阅读效果。”[5]萧红在《呼兰河传》中使用重复的叙述频率,以情节重复展现城中循环至常态的社会生活;叙述时距是“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在文本中产生的错位现象,当叙述时间小于故事时间,产生时间压缩;叙述时间大于故事时间,产生时间延绵。”[6]在第三、五、六、七章中,萧红通过大量的细节描写使叙事时间远大于故事时间,这种延绵阻滞了文本时间进程,定格情节画面,带给读者一种似循环实静止式阅读体验。
(一)叙事频率上之重复
第一章中的王寡妇,本“平静无事”地卖着豆芽菜;忽然有一天她的独子淹死了,这件事轰动一时,“可是不久也就平静下去了”;再说她虽然疯了,但“仍还是静静地活着”,她还是“平平静静地活着”[7]在这里作者以静态生活为叙述重复,描述了王寡妇丧子情节。这一轰动一时的事件消匿于人们习焉不察的静态生活循环之中,作者以冷静的重复叙述,展现了呼兰河城中人们的麻木与冷漠。
“生、老、病、死,都没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长去;长大就长大,长不大也就算了。
呼兰河的人们就是这样,冬天来了就穿棉衣裳,夏天来了就穿单衣裳。就好像太阳出来了就起来,太阳落了就睡觉似的。
那里边的人都是天黑了就睡觉,天亮了就起来工作。一年四季,春暖花开,秋雨冬雪,也不过是随着季节穿起棉衣来、脱下单衣地过着。生老病死也都是一声不响地默默办理。”[8]
通过作者以上的总结性叙述,我们会发现这种封闭场域下麻木、机械、静默的生存循环其实是城里人的生活常态。而且通过这三段话的引用,也论证了笔者的一论点:文本中的“冬天”、“夏天”、“天黑”、“天亮”、“一年四季”等时间名词只作为表征主体的符号话语,由于被安插得杂乱无章,不具有准确性、连贯性、完整性。
在第四章中,作者在每一小节的开篇都有这样的感慨:
“刮风和下雨,这院子是很荒凉的了。就是晴天,多大的太阳照在上空,这院子也一样是荒凉的。
我家是荒凉的。
那粉房里的歌声,就像一朵红花开在了墙头上。越鲜明,就越觉得荒凉。
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
我家的院子是很荒凉的。
我家是荒凉的。
这样一来,不但不觉得繁华,反而更显得荒凉寂寞。”[9]
在一个章节中反复抒发一种荒凉的感受,这不仅是自然环境的荒凉,更是人情之凉、处境之凉、感受之凉。而在之后对有二伯等人物形象的刻画中,作者同样运用重复叙事使他们处于循环的行为模式中,隐藏在这样叙述频率之后的,是循环式人物命运的悲凉。
(二)叙事时距上之延绵
在第三章中,作者通过大篇幅叙事展现了自己与祖父在后花园中的童年生活,而其中洋溢出的情感基调也与其他章节大相径庭。在这里作者使用了叙述时距的延绵处理——“我”在后花园也就是一年左右的时间,但作者通过繁密的细节描写使叙述时间远大于真实故事时间,通过对花园空间的精细描摹与人物生活的细致铺叙,将读者拉进画面产生共情。而后对小团圆媳妇、有二伯、冯歪嘴子的人物处理同样采用了细节刻画手法,定格情节画面,延长读者的文本体验时间,以准静态文本时效带给人循环般阅读体验。
作者通过叙事频率之重复展现了城里人僵化枯燥的生活方式、冷漠阴凉的处世态度;通过叙事时距之延绵既呈现出部分人物的不幸命运,也追忆了后花园中的韶华青葱。而凄凉的城市空间与温馨的花园空间在文本中形成了强大的艺术张力,致使文本的审美意蕴得到深化——萧红以这样的对比结构突出了处于“循环”的呼兰河城的厝火积薪。文学文本有三个层次——语言层、形象层、意蕴层,诗歌重在语言,小说、戏剧重在形象,而散文核心是要落在最深的意蕴层上的。萧红以叙事时间的错位处理定格情节,再现循环,在循环中形成艺术张力,深化审美意蕴,使文本更契恰散文化审美倾向。
结语
萧红通过含混具体叙事时间解构时间线性与情节因果链条,以叙述重复与延绵深化文本审美意蕴,这两种时间操作均体现出散文化审美倾向。其实她不为记忆中的呼兰河城做明确的时间设置是有深刻含义的:在那样一个封闭落后的城市空间里,循环僵化的生活方式、愚昧迷信的节日庆祝、冷漠寡情的市民关系,由于地理位置与历史文化原因已经成为了人们的集体无意识。通过这种无意识群像刻画,萧红笔尖渗出的是悲痛与无奈,她不知道这样的城市面貌还会存在多久,所以隐退时间指向的是由历史文化生发的集体无意识和这种人文风情的持续状态。回忆是悲喜交叠而深刻的,所以她不为人物立传,不为家园立传,而是命名为《呼兰河传》。
[1]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1.
[2]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P.
[3]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5.
[4]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
[5]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P.
[6]胡亚敏.叙事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P.
[7]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9.
[8]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11,22,29.
[9]萧红.呼兰河传[M].北京:百花文艺出版社,,P72-77.
邓宏伟
论《重返狼群》的叙事空间与复归主题
有着“中国第一狼女”之称的李微漪,于年出版了世界狼文化语境中第一部由女性当事人自述的纪实体小说——《重返狼群》。本书以叙事空间的相关理论为依托,采用文本细读法,从地理空间、社会空间以及二者渗透交错产生的辩证意蕴三个向度来探寻文本中的复归主题。小说通过从草原到城市再回到草原的回环型地理景观的绘状,细致展现出格林从驯化到野变的复归主题;通过对两种社会空间的生产方式和伦理关系的体察,为读者呈现出异样的人性图景;通过对两个叙事空间相互作用的覃思,作者呼唤着逆当代化的诗意栖居。
:《重返狼群》文本细读叙事空间复归主题
米克·巴尔曾说:“几乎没有什么源于叙述文本概念的理论像空间这一概念那样不言自明,却又十分含混不清。”[1]这一振聋发聩的论断,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传统小说研究中空间维度的缺席。20世纪60年代,随着结构主义叙事学理论的兴起,小说研究从传统三要素逐渐过渡到叙事层面,可研究的文本内部体例日益丰富。直到20世纪末约瑟夫·弗兰克《现代文学中的空间形式》的发表,文学批评理论界终于开始了“空间转向”。他提出的故事“物理空间”被后续研究者不断细化:迈克·克朗提出“地理空间”,认为“地理景观是可解读的文本”[2]这就消解了地理空间的比附地位,赋予它审美内涵与文化意义;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认为“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自身的空间。”[3]论证了社会空间理论的实质与社会生产相关。而除本体研究外,叙事空间与文本其他要素的联系也成为研究者乐此不疲的方向,龙迪勇在《空间叙事学》就论述过“空间主题化”的问题,“在很多种情况下,空间常被‘主题化’:自身就成了描述的对象本身,它影响到素材。‘这件事发生在这儿’这一事实与‘事情在这里的存在方式’一样重要,后者使这些事件得以发生。”[4]所以人物事件在空间中的存在方式与文本主题息息相关。本文通过探究格林与“我”在地理景观与社会环境这两个叙事空间中的存在方式,阐述《重返狼群》的复归主题。
一、地理空间:狼性的重塑之路
加布里尔·佐伦在《走向叙事空间理论》中认为构建静态实体的地志空间可以通过作者的直接描述达成。《重返狼群》作为一部纪实小说,以第一人称记录的叙事视角客观逼真地再现了若尔盖草原自然景观与成都城市面貌。文本中具体描绘的地理空间有四个:亦风公寓、老林獒场、扎西牧场、狼山周围,格林的移动路径为(地点+章节):狼山(1)→公寓(2-11)→獒场(12-16)→牧场(17)→獒场(18-22)→狼山(23-27)→獒场(28-29)→牧场(30)→狼山(31-36),而格林在上述空间中的移动轨迹,记录并见证着它从被动驯化到重塑野性的成长进程,作者将线性时间熔铸到空间转移之中,带给读者立体形象的阅读审美体验——随着场景的换幕,我们也亲历了格林的成长与野性复归。
亦风的公寓是格林在成都这一城市空间中的唯一藏身之所,公寓的客厅、楼顶的天台、楼下的庭院是它的主要活动区域。考虑到格林的安全问题,“我”和亦风必须以家畜的行为标准规制它——喂它吃加工过的食物,给它套上绳索,教它如何与宠物狗和平相处……此时格林身上的原始野性与嗜血本能由于人为力量干预被泯除殆尽,只有当作者叙述与浣花溪、睡莲池、天台空间有关的情节时,读者才恍然回神,意识到它还是只狼。笔者发现,作者在前10章对格林日常活动区域的描述,有两个地志空间是重复刻画且寓意深刻的,一个是电梯,一个是天台。电梯是逼仄封闭空间,格林在刚满月时就极度抗拒。第一次它为了逃离这一空间腿部受伤;第二次在电梯口示好却被怕狗女士的高跟鞋惊吓;第三次由于“我”被困电梯它暂时流离失所,独自上街后身陷险境。在以电梯为叙事空间的情节中,作者更多体现的是格林对这一狭小空间的无措感,它被电梯夹伤、在电梯口被人恫吓、因电梯故障失去“我”而茫然,最后导致的结果是:我为了保护它也逃离了这一空间环境。格林对人主动示好,对“我”极度依赖,这些感情倾向都与狼的本性相违背,一部电梯频频使母子陷入窘境,也预示着格林距离征服自然还有漫漫长路,所以作者通过描述电梯空间表现出格林的反野性化;相较于室内空间,天台疏朗宽敞开阔,更接近自由空间形态,所以深受格林喜爱。他在这里徜徉嬉游,游心寓目,俯瞰园景,流连忘返,甚至开启了狼嗥的初级体验。“草原和城市是两种不同的荒凉——原始的荒凉蕴含着生机与生命活力,现代化的荒凉蕴含着的却是荒芜。”[5]作者在这里不仅把天台描述成唤醒格林野性的地志空间,也把它诗化为在荒凉城市中近乎乌托邦一样的意象空间。在第十一章,当资本权力崩析“最后一块自由乐土”后,格林对于城市空间的全部幻想尽成虚妄,“我”决定带着格林迈出重返狼群的第一步——回归自然,所以作者对天台这一叙事空间的描述既体现出格林身上野性的残存,空间解构也成为重塑狼性的驱动力。
獒场这一叙事空间是母子对城市文明的第一次突围,在好友老林的帮助下,“我”和格林被安顿在这里。獒场的大致结构分为前、中、后场,格林在前场,藏獒在中场,且全被囚在铁笼之中。回归草原直接启动了格林身上的野性禀赋,空间壁垒没有阻断它与藏獒之间的对立统一。聪明的格林在受辱之后,将在城里从“狐狸”身上学到的行事作风运用到与藏獒的斗争纠纷中。它先是巴结头獒“皇帝”以自保,解决了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森格”,然后狡黠地利用自身灵活与速度优势阻止藏獒喝水与进食,将它们折磨得苦不堪言,报了一箭之仇。而令人玩味的是,狼与狗竟然在这种矛盾冲突中增进了彼此关系,完成了由对立到统一的关系质变。格林在獒场空间中开启自己的野性基因,捕食能力与奔跑速度不断升级,藏獒在与格林的斗智斗勇中也改变了自己的惰性意识,树立了积极的生活态度。这不就体现了马克思“矛盾双方既相互排斥又相互依存”[6]的矛盾论吗?在这样的矛盾运动中,狼和狗分别完成了自我的突破与发展。所以作者在这里感叹:“狼和藏獒本不是‘天敌’,却被人为造就成了‘宿敌’。”[7]而除了獒场内部空间外,格林在外部草原空间通过与其他动物的搏斗也完成了野性复归的初级阶段。在这里要引入扎西的牧场空间,作者在文本的第十七章和第三十章两次提到扎西农场,虽笔墨不多但尤为重要。这一场域是格林从獒场到狼山的过渡空间,扎西一家为“我”和亦风提供了坚实的物质保障才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而“我”在这里也洞察到狼文化对草原人在“智慧、生存、军事、环境,甚至医学上都有贡献”[8]这一原型的历史文化意义。但獒场与牧场这两个地理空间对于格林的野性复归之途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作者终将带领它回到原初之地。在第二十一章中,作者分别阐述了促成这一动向的外因与内因:外因与天台失守一样,资本权力又一次介入农场——中场修建产房导致格林与藏獒只能画地为牢,蹀躞于置锥之地。“我”带着格林从城市到草原的根本目的就是扩充他的成长空间,但是只要这个空间没有完全脱离人的力量范围,“我”的目的终究会被掣肘,所以要像草原深处更进一步;内因是“养在獒群中的格林对自己的身份定位是模糊的。狼具有天才的学习和适应环境的本领,小格林学了,学歪了;适应了,但适应的不是他最终应该面对的环境!格林倘若这个时期继续留在已经没有了等级和竞争的獒群中,就会造成永远无法补救恶性格缺陷。那样就再难返回狼群了。”[9]作者在这里已经论述得很清楚,格林要拓展自身的生命空间,就不能安于现状,而是将自己置于更严酷残忍的地理环境中。至此,格林完成了野性复归的初级阶段,开始像更高级的狼山空间迈进。
向狼山空间的前进道路是复杂且崎岖的,作者在叙事时间上将其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第二十三至二十七章;第二阶段是第三十一至三十六章。第一阶段由于路途陌生与探索,在地志空间的转移上体现的是一种渐进性,格林在草原、河滩、山洞、灌木丛等不同地理空间内,通过与多种生物的交互作用离野性更进了一步。令人惊喜的是母子找到了狼山、狼洞、狼渡滩,也偶遇了一匹大狼,但格林返群失败,一是在大狼眼里它尚不具备群居资格,二是对我两关系的狐疑,所以格林从追随到被咬伤再到回归这一过程宣告了第一阶段的结束;第二阶段亦风加入到行动之中,相较于第一阶段,这一次由于地理位置的精确空间移动体现出直接性,而作者对狼山对面观测点倾注笔墨又使整个叙事空间体现出对置性。“我”与亦风在观测点记录日程,起居休息,格林在狼山周围按图索骥,寻找群体踪迹。代表人空间的房屋与代表狼空间的洞穴遥相呼应,两个空间都成为格林的家,对彼此的情感需求构成空间联系的纽带,充分彰显着即便处于复归的最后阶段,整个过程也是充满温暖与情致的。而在这两个阶段中,人——偷猎者与牧民依然成为异己力量,前者丧心病狂地毒杀旱獭,后者流星赶月地扩张牧地,这说明即便来到野性复归的空间终点,依然没有摆脱人类文明的涉足。最终,在分离重逢的情境下,格林选择重返狼群重塑野性,留下“我”和亦风悲泣呼号。
综上所述,城市→獒场/牧场→狼山这样的叙事空间嬗递脉络,细致刻录着格林从驯化到野变的演进轨迹,也体现出“我”对于人性论、物质文明和草原文化的思考。在这两个层面上,足见叙事地理空间虽归属文本范畴但具有逸出结构功能的本体意义。
二、社会空间:人性的异样图景
列斐伏尔在论述权力空间时认为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自身的空间,约翰斯顿将社会空间界定为“社会群体感知和利用的空间,在该空间中能够反映出社会群体的价值观、偏好和追求等”[10];潘可礼在《社会空间论》中提到:“在当今空间生产时代,必须用社会空间生产理论丰富马克思主义,从空间的视角审视、剖析当今社会的一些热点问题”[11]通过对三位研究者论述的引用,我们可以窥见“社会空间”的本质是一套权力话语体系——它来源于社会生产方式,被社会群体感知并利用,能够反映出人们的价值观念。这套理论体系从社会实践中来,到社会实践中去,为我们观察和反思社会问题提供了科学的视角。如果从生产方式角度观照《重返狼群》,李微漪主要刻画了城市居民与草原牧民两种社会群体,他们在自身社会空间中的行为活动体现出异样的价值观与追求,也镜鉴着人性。以下笔者围绕这一观点分别论述。
“以大机器使用和无生命能源消耗为核心的专业化社会大生产占据社会经济的主导地位”[12]这样的生产方式和经济形式催生出现代城市社会空间,由于对物质文明、工具理性、技术主义等现代性追求,空间居民对经济利益与市场效益极度崇拜,形成了特定的价值观。而这种价值观逐渐形成反噬,使人异化后产生抑郁症、暴躁症、精神障碍、物质依赖、神经衰弱等心理疾病。所以受社会空间影响,大多数城市居民的心理空间呈封闭形态,内质脆弱而敏感,在行为表现上呈惮烦与撑拒姿态,所以被这种价值观和行为包裹的人性是贪婪、冷漠、多疑的。在第四章中,满月的格林对初见的“美眉”主动示好,体现出了友好天性,但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对方产生怀疑与抵触情绪,采取恶语相向与声音攻击的方式予以回应,不免使人唏嘘几分。在第二十五章中,城里的偷猎者为了经济利益在狼山脚疯狂毒杀旱獭与其他珍稀野生动物,其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的行为不仅危及到动物,甚至于“我”也产生了危险;特别是在全书的第九章,作者对城市社会空间特征进行了细致刻画:“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公路上全是车,刺耳的声音直冲云霄,浓烈的人味、金属味、汽油味刺激着格林敏感的鼻子,满街都是杀死同伴的钢铁巨兽。格林在车流中惊慌失措,左躲右闪,狂奔不止,一会儿跃过隔离带,一会儿跳上安全岛,在路灯柱、电线杆和绿化灌木里乱撞乱窜,险象环生。”[13]在这里作者虽直笔描述地志空间的转移,但是其中的物象均是城市社会空间产物。刺耳的声音、浓烈的味道、冰冷的钢铁、漠然的人群无不彰显着作者对于城市文明与个体生命之间关系的思考,其中外渗出的消极、悲凉意味发人深省。“我”与格林从天台匿于獒场再到狼山,终究没有脱离社会权力话语的介入与规训。城市社会空间,本应是一个以生产方式为圆心,政治力量为半径的圆形,包纳一切人事,辐射各层阶级。但是在不同因素的作用下,这个圆急速向自然地域扩张,这种不规则的形变撕扯着原初的稳定状态,使空间内部分崩离析、萧墙祸起,这个圆形从浑然一体的和谐状变成支离破碎的不规则状,人与自然、人与科技、人与人都充满了矛盾与隔阂,而作者在前十章就呈现出这样的异化空间,以此呼喊自然人性的复归。
草原生产方式分为初级生产与次级生产,前者是“在草原生态系统中,从日光能及无机物转化为有机物(牧草)”,后者是“由牧草转化为畜产品”。[14]由此观之,草原生产方式具有单一特点,一言以蔽之为日光能/无机物→有机物(牧草)→畜产品的经济链条,所以由这种生产方式催生的社会空间也是简洁且朴素的。自草原经济与政权发轫以来,牧民凭借知足常乐的价值取向、顺应自然的行为方式、珍爱生灵的和谐精神固化着简洁朴素的社会空间。李微漪在《重返狼群》中三次提到与草原牧民的接触经历:第一次是在第一章,“我”与老阿爸、大姐共同救治了奄奄一息的格林;第二次是在第十七和第三十章,刻画了书中的重要人物形象——扎西,由于他的仗义相助,“我”和亦风才能脱离困境;第三次是在第二十四章,叙述了“我”与多吉一家短暂的交往过程,在这里作者发出感慨:“在草原——远离尘嚣的草原,蛮荒的大地,我找回了一件人们或失落已久的东西——生命中最单纯的感动与真诚。”[15]相较于充满钢筋铁骨和冰冷机器的城市社会空间,草原空间蓝天碧水、流岚氤氲,六根清净,万化冥合,素净淳朴的民风与热情好客的牧民完全消解了格林的局促不安与“我”的如芒在背。其实不仅格林在自然空间的转移中完成了野性复归,“我”在涉足了草原社会空间后,逐渐被牧民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同化,陶然于自由和谐的草原文明中,找回了丢失已久的生命律动,也完成了自然人性的复归。草原社会空间像是一条射线,以生产方式为端点,草原文化为方向,这一文化源远流长,引领空间中的每个人复归到心灵洁净的原初状态,培养自然人性,扩充自我生命力,以达到人生境界的不断提升和群体文明的无限延绵。
作者在全书中一直在表达一个潜在观点:两个社会空间之间并不是凝滞与阻拒的,而具有流通性。草原空间虽满足城市居民无限的自然想象,但这种欲望太过直接和功利。老林一伙人建造獒场为了生意,医生与瘦子来到这里尝鲜猎奇,偷猎者得陇望蜀,贪图一己私利,他们与被空间净化的“我”与若风完全不属流亚;反观城市空间对牧民的影响,作者具体叙述了两个情节:第一个在第三十三章,两个牧民通过电话暗通款曲,合力欺骗“我”五百元外加一幅望远镜,他们与扎西、多吉等人大相径庭,在行为上体现出的狡黠与诡诈颠覆了我对草原牧民的固有认知,至此“我”在草原最害怕遇到的从市民变成“人”,对象范围的扩大代表着我对一部分牧民的失望;第二个是在第三十章,“铁丝围栏跨过狼山山顶,从神圣的经幡旁边穿过,标志着这座神山也终于变成了人山。”[16]才离开短短半个月,格林的庇护所就变成了禁地,附近牧民以这种方式外加封锁观测屋对我们三个下达驱逐令以掠夺资源。生于斯长于斯,受草原文化陶熔浸润的牧民竟是压垮狼山草地的直接动因,真可谓利令智昏而饮鸩止渴。通过以上两个具体事例,作者表现着城市社会空间鲸吞蚕食草原并异化牧民人性。而草原社会空间被多数市民当做城市现代化工具和扩张途径,两个社会空间由此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城市空间同化并侵占草原空间,而草原空间自身的城市化进程也在加快,在内外因的共同作用下,拜物主义、权力话语、利己思潮一涌而入,这种空间渗透与交错在作者眼中无疑是悲观且绝望的。
结语:综上所述,本文运用叙事空间相关理论,将空间形态分为地理空间与社会空间两个向度,分别论证了格林与“我”在空间移动中的本性复归轨迹,并通过城市与草原两个社会空间的相互作用揭示现代主义对自然文明的异化本质。李微漪并不是坚决解构现代性的后现代主义者,这一点从她的文本体裁,叙事方式、语言风格可见一斑。她只是在作品中注入了关于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零星思考,笔者在其中看到了两位巨哲的影子。一位是唯意志论的叔本华,文本中对一半人的形象刻画体现着“生命是一团欲望之火”的特征[17];另一位是存在主义的萨特,格林的狼性复归之路鲜明体现着存在先于本质,自在之在与自为之在的关系以及“自由是一种能力”[18]等观念。虽然本书只是一部长篇纪实小说,但拂去叙事性,探究格林与“我”的双重复归主题,思考文明之间的矛盾关系,挖掘文本之下的哲思,才是我们阅读《重返狼群》的终极旨归与本质意义。
[1][荷]米克·巴尔著,谭君强译.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第三版)[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P.
[2][英]迈克·克朗著,杨淑华/宋慧敏译.文化地理学[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P13.
[3]H.Lefebvre.TheProductionofSpace.Oxford:BlackwellPress,,p.31.
[4]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P.
[5]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86.
[6]肖前.唯物辩证主义原理[M].北京:人民出版社,,P.
[7]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8]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9]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10][美]约翰斯顿著,柴彦威译.人文地理学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P.
[11]潘可礼.社会空间论[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P3.
[12]周长城.现代经济社会学[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
[13]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14]林凤云.草原生态重塑与畜牧生产方式转变的大生态观[J].南方农业,,10(30):+.
[15]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16]李微漪.重返狼群[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P.
[17][德]阿图尔·叔本华著,韦启昌译.人生的智慧[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P10.
[18][法]让-包罗·萨特著,陈宣良等译.存在与虚无[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P.
李海波
议论文理性思维的建构与优化——《独立思考——日常生活中的批判性思维》启示录
本文以《独立思考——日常生活中的批判性思维》一书为依托,旨在从方法论的角度,探索一条建构优化议论文理性思维的路径,从而实现语文学科核心素养“思维发展与提升”在写作教学中的落地生根。主要从“对批判性思维的再认识”“高中生议论文写作的现实困境”“议论文理性思维的建构与优化策略”三方面展开论述,对在线教学以来,高中生议论文写作的课堂实践进行总结和反思。
批判性思维议论文写作建构与优化逻辑示范
当“高阶思维”、“深度学习”成为新一轮课改的热频词语,占据学科教学的理论高地之后,做为一线教师的我就越发的局促不安了:我界定不清我的哪一个教学环节算是深度学习,哪一个问题的提出算是在训练高阶思维;我的课堂教学设计会不会荒芜了学生的思维发展?带着这样的惶恐,我开始了探寻之路,我想找一本能从方法论上给我以具体指导的书。偶然的机会,我结识了它——《独立思考——日常生活中的批判性思维》(以下简称《独立思考》),于是开启了我艰难的啃读与探索之旅。
就像人类可以上九天揽月,可以下五洋探骊——探索人类以外的世界,总能攻坚克难,取得辉煌的胜利,而对人类自身大脑、意识的探寻却总是举步维艰,收效甚微一样,想要在作文教学中建构和优化学生的思维也是不容易的。虽然这本书读着有些烧脑,但还是给了我一些启示,我尝试着把它运用到学生议论文写作的教研中,还真有了些让人豁然开朗的小欢喜。
一、对批判性思维的再认识
语文学科核心素养“思维发展与提升”的解读中说到“学生在语文学习过程中,通过语言运用,获得直觉思维、形象思维、逻辑思维、辩证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的发展,促进深刻性、敏捷性、灵活性、批判性和独创性等思维品质的提升”①。那么到底什么是批判性思维?它和逻辑思维、辩证思维、创造性思维有什么关系?它和“高阶思维”“深度学习”又是什么关系?既然我们要发展提升学生的思维,那么首先就要弄清楚它是什么,然后再去寻找它的培养路径和策略。
《独立思考》一书中是这样解释批判性思维的,它“是我们每天都会用到的一系列技能,对于智力和个人的充分发展非常必要。英文‘critical’(批判的)这个词源于希腊文kriticos,意思是‘分辨力’‘决断力’或‘决策能力’。批判性思维要学会如何思考,而非仅指思考什么”“逻辑学是批判性思维的一部分”②。它还列举了“优秀批判性思维者的特征”,即分析技能,有效的沟通,调查和研究技能,灵活性与包容模糊性,心智开放的怀疑态度,创造性地解决问题,注意力、专注力和好奇心,合作学习。
书中的这些解读,颠覆了我以往对批判性思维的狭隘认知:我曾经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单纯的思维方式,甚至和辩证思维画了等号;很多时候还把批判性思维和批判性的思维品质(核心素养解读中提到的)混为一谈。现在,我虽然还不能很透彻地理解“批判性思维”,但是我觉得我可以这样来表达它了:批判性思维是一个系统工程,逻辑是它的基石,分析力、决断力、沟通力、研究力、创造力是它的必备能力,灵活、包容、开放、怀疑是它的必备品质。拥有了批判性思维,就拥有了高阶思维,就拥有了深度学习的能力,就有了实现自我良好发展的可能。
《独立思考》一书说“批判性思维贯穿人的一生”,那么,高中阶段当如何培养(或者称之为启蒙)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呢?我觉得议论文的写作教学就是一个有效的培育途径。我们都知道思维就像自然界的空气一样,我们每时每刻都离不开它,却很难看得到、摸得到它;而议论文写作就是一个可以化无形为有形的媒介,议论文构思成文的过程,也是学生理性思维的建构、优化的过程。换言之,批判性思维的培育,有助于学生理性思维的建构与优化,有助于议论文写作能力的提升。
既然“批判性思维是一个贯穿人的一生的系统工程”,我们就不要妄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要培育批判性思维,我们就要依据高中生的认知特点和实际情况,找到一、两个建构理性思维的突破点,为学生的终身学习奠基。
二、高中生议论文写作的现实困境
在线教学一个月以来,我们进行了两次大型写作训练和多次的作文审题及片段写作训练,发现学生议论文写作中普遍存在着以下问题:
(一)一元式
大多数学生在审题和作文时,通常只能围绕一个关键词进行思考和表达,是线性的单一思维模式。比如我们第一次的议论文写作,命题材料中有一个关键句“老切割师说:‘要有经验、技术,更要有勇气。不去想价值的事,手就不会发抖’”,提供了多个立意角度,可以谈“勇气的重要性”,也可以谈“经验、技术和勇气的关系”;可以谈“心无旁骛”,也可以谈“心无旁骛与价值的关系”;能体现高阶思维、深度思考的当然是谈关系。
在所执教的2班57名同学中,只有5名同学谈的是关系;9班57名同学中,只有2名同学谈的是关系。
第二次作文,每班都有近一半同学跑题或偏题,原因在于只抓住命题材料中的某一句话就开始立意,而不是前瞻后顾关照命题材料的整体去立意。这也是一元式思维的弊端。
(二)标签式
对作文的命题材料或引文、事例等没有准确的、深入的理解,只